总督开府,招揽贤才,还不拘出身。
这个消息迅速在浙江炸开,屡试不中的书生,纵横江湖的侠客,偷鸡摸狗的帮闲,得知情况都跃跃欲试——万一被选上了呢,落选了就当去杭州旅游,那可是浙江总督兼兵部右侍郎!
甚至,招聘信息传到了隔壁的南直隶。
紧挨着浙江的吴县,知县叫做李经。他上任之后,也没啥别的作为,主要狠抓教育工作。一来,地方官的本职工作中,教育排在第一;二来,他也对其他领域不了解。
什么耕种啊,诉讼啊,缉盗啊,扔给属官佐吏去办。
李知县自己则跟读书人玩,他跟县学教谕是朋友,经常去县学视察,偶尔还给县学拨款,资助一下贫寒士子。如此,只用一年时间,李经就在吴县风评甚好,无数人提起李知县必定赞誉有加。
“县尊,唐寅求见。”仆人进来禀报。
李经正在跟师爷吟诗作对,立即说“快快有请!”
唐伯虎的一生纯属悲剧,他出身于小商人家庭。十五岁童子试第一名,二十一岁死朋友,二十三岁死老师,二十四岁到二十五岁之间,接连死父母、妻子、儿子和妹妹,全家只剩一个弟弟还活着。
二十八岁,唐伯虎乡试第一。二十九岁,卷入科举舞弊案,被罢黜为小吏。回到家中,唐伯虎被续弦的妻子给甩了,郁闷之下独自远游,得重病回家休养,弟弟又闹着跟他分家。
风流不起来,也潇洒不起来。
唐伯虎最穷的时候,三天没饭吃,主营业务是给人画春宫图。
今年过得还不错,知县李经是个爱才的,时常请唐伯虎吃饭喝酒,还出钱购买他的诗画。
有人赏识,唐伯虎感激涕零。《游庐山》、《过严滩》、《元夕》、《春来》、《登天王阁》、《人日》、《早起》、《谷雨》……无论新作旧作,一股脑儿的拿来献给知县,还为知县专门画了一副《山路松声图》。
今天,就是来送画的。
李经展开画轴,捋胡子赞道“畅达自如,墨韵生动。浓淡枯湿,恰到好处。这用笔,顿挫转折,遒劲飞舞,恰点出松声之意境……子畏的画技又上一层楼也!”
唐伯虎赔笑道“县尊谬赞。”
李经慨叹道“子畏如此才学,埋没至今,太可惜了。”
唐伯虎一脸苦涩“时也,命也。”
李经突然说“兵部右侍郎兼浙江总督王若虚,目前在杭州开府建衙,广纳幕员。子畏兄何不去试试?”
唐伯虎摇头道“堂堂浙江总督,又怎会招纳我这个获罪之人?”
李经说道“王总制有言,他此番招纳幕府,不计出身,只问才学。试一试又何妨?”
唐伯虎还是摇头“不必自取其辱。”
李经确实欣赏唐伯虎的才华,拿出两锭银子说“我资助盘缠,就当去杭州散心。”
唐伯虎默然,有些心动,又有些畏惧。
即便穷困潦倒,唐伯虎依旧心志高远,但从去年开始就暮气沉沉。
两年前,宁王聘请唐伯虎去江西,唐伯虎满心欢喜上路。跟宁王接触之后,唐伯虎被吓尿了,对方居然想要造反!
唐伯虎只得装疯卖傻,吃屎喝尿,当街果奔,一番折腾,终于被宁王放走。
回到老家,流言蜚语扑面而来,都说唐伯虎已经疯了,就连青楼里的名伎都不接待他。
唐伯虎彻底心灰意冷,有人前来买画,他连银子都不收,让对方直接带酒来,还说自己“不使人间造孽钱”。
也就今年,知县李经多次拜访,给唐伯虎带来几分生气,总算不整天窝在家里喝酒了。
“去试试吧,”李经把唐伯虎当朋友,劝道,“王总制并非俗人,乃天下奇男子也,想必是个慧眼识珠的。”
唐伯虎思虑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