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鞭一响,百官都在文华殿御道两侧侍立。
林延潮也是立在道旁,御道对面的周子义就在面前。但见周子义平日清傲,但天子御驾来时,持礼却是一丝不苟,年纪虽是老迈,但这番君臣之礼,却是作到了十足,简直可以是百官的表率了。
林延潮知周子义这等理学大宗师,一生打磨的修养,就在于先诚其意,而后正其心这几个字上。
对天子的恭敬,是从心底而出,再于形止上体现。
如其他官员礼数虽到了,但总觉却少了些什么,流于表面文章而已。对不少人而言天子尚年轻,权势还不如冯保,张居正,故而心底就不如表面上恭敬了。
而周子义他尊的是伦常义理,君为臣纲的纲,而不是因帝位上只是一位少年而轻视的。
古往今来,总有这么些恪守义理的人,商纣无道,仍有伯夷叔齐不食周粟。如周子义这样的儒臣一生尊得就是名分大义。
如此对手,按照林延潮的理解,用句俗话来说,就是很轴,特别的轴。
要杀了他容易,要辩倒他难。
林延潮持礼等着天子的御驾从面前而过。
御驾停下后,小皇帝并没有直接到文华殿上,而是先去了文华殿左室,拜了至圣先师,方才来到殿上。
之后知经筵官李伟,同知经筵的三位阁臣带领下,林延潮及众官员随着他们进入文华殿内按班站下。
知经筵官,同知经筵官列于班,侍班经筵官次之,侍仪的御史列于殿南,东西对立,他们负责纠察殿上有无官员失仪。身为讲官的林延潮列于西班,周子义列于东班。
至于其他百官只能远远地站着,黄凤翔也在其中,他们只能听不能表意见。
之后直殿内官上御座,两名序班捧御案上殿,设于御座之南。再有两名序班捧讲案上殿,设于御案之南正中。
司礼监内官捧四书五经上殿,四书放于御案讲案之东。经史置于御案讲案之西。
赞礼官唱礼,百官齐拜。
众官员平身后,赞礼官再道“进讲!”
周子义从东班而出,林延潮也是徐徐从西班中步出,他的目光掠过,从曾省吾,王篆等一众侍直经筵官面前,到了讲案前。
讲案后的天子,正在坐立,并用眼神给自己打了招呼。天子身后是一横匾,上面写着‘学二帝三皇治天下大经’这十二个大字,这是世宗皇帝的御笔。
林延潮与讲案前与周子义并立,朝殿上的天子行礼。
而后经筵展书官各一名,也从东班西班走出站在林延潮周子义身后,他们前进到殿上铜鹤的位置前停下。
东班的周子义道“臣周子义请讲大学。”
御座上的小皇帝道“先生请讲。”
呼先生为不名,这是皇帝对讲官的尊重。
说完展书官来到御案前,替天子翻书,然后退下。接着周子义取来金尺在殿上开讲。
林延潮听周子义讲大学,主要是依真德秀的大学衍义而讲。
大学经朱子的推崇后,隐隐有四书之的架势,到了真德秀手中,又将大学拔高了一筹。
他写的大学衍义更是切乎于帝王修身,所谈所论几乎面面俱到。至于大学衍义一生,又是薄考据而重义理,对于周子义这样坚决反对汉唐章句经学的儒臣来说,确实是再切合不过了。
周子义抑扬顿挫地声音回荡在文华殿上。
林延潮在旁仔细听着,他听周子义讲书,并不是听其经义,而是辩其逻辑是否缜密。
周子义讲大学衍义时,核心论点就是‘徒举其纲而不告以用力之地,是犹教人以克己复礼,而不语以视听言动之目,其能有益乎。’这句话大义就是要将大学章句里经义的一套,用于平日的读书日用之中,否则就是咱不说话,你靠大眼瞪小眼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