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离去后。
丘明山对林延潮道“东翁,道德文章不过雨天的一件蓑衣,用时避雨,不使身上打湿即可,不用时,丢在一旁就可了。”
“孙先生是高才不假,但行事却是拘泥不化,东翁此举让他至李知县那磨砺磨砺,也正好让他知道为官之难处。”
林延潮听了笑了笑道“磨砺是磨砺,但稚绳他并非是拘泥不化,而是心底有正气。稚绳性子敦厚,待人淳淳然,处事尽心为人谋也,此吾三不如。他日若能身居朝堂之上,前程还在我之上。”
丘明山听了知道林延潮的意思。
林延潮道“稚绳之事不提了,你这一次去山东,那些响马如何了?”
丘明山道“道路都已是摸清了,我手持东翁书信见了陆巡抚。陆巡抚已是将李二回下面的响马都编入官军,算是给他们找了安身之地。周二当家还当了把总。现在这支人马,就驻扎在聊城,临近漕河,随时可以听从东翁调令。”
林延潮点点头道“好,李二回的命要保住,但是切记不可以放人,与山东那边打招呼,案子要慢慢审,但要好酒好肉伺候着,总之保住命来。留在牢中,就是人质,如此响马不得不服。”
“是,东翁,高明,”丘明山又道,“小人这一次去山东,还见了东翁的一位故人,漕官楚大江。”
林延潮闻此人名不由大喜道“楚大江,他如何还好吗?”
这楚大江说来,何止是林延潮故人。当初林延潮上京赶考,就是坐着他的漕船过淮的,后来他手下的人被仓官欺压,还是林延潮给他出头,一篇漕弊论天下闻名。
丘明山知道林延潮是念旧情的人当下道“现在也调至山东任漕军千总了,我去山东时,正见他有些难处,日子过的不好。但他听闻东翁升了知府,十分高兴,说是要来拜贺呢。”
林延潮听闻故人消息,不由抚掌大笑道“很好,你再去山东一趟,先替我笼络响马,将山东至河南的私盐盐路掌握手中。这楚大江我也有一份书信给他,告诉他若有什么难处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丘明山称是后告退。
随后林延潮召陈济川入内道“稚绳几日后去拓县任师爷,你帮他在签押房交接一下。”
陈济川听闻孙承宗要出外,任一名知县的师爷,有些惊讶,听完林延潮吩咐后道“老爷,这孙先生为人厚重可信,他主持签押房以来,一切都井井有条,署里上下对他都十分信赖。”
“现在他离开签押房,还想找如他这样可信,有才干的人主持签押房就不易了。”
林延潮看了陈济川一眼道“你也以为我是与稚绳失和,将他调走吗?”
陈济川道“小人不敢揣测老爷的心思,只是孙先生跟随老爷已久,与府中之上下之人都相处融洽不说,就凭孙先生的才干,小人也以为不易放孙先生这样的人才离去,留在幕中替老爷办事,如猛虎添翼,让如此左膀右臂离去,是老爷的损失。”
林延潮点点头道“你说的我怎么不明白?这几年孙先生在我幕中帮了我大忙了,我岂是不知。去年河工之事千头万绪,我除了大方面掌握下,署内,以及细节之事都是由他把握,还调节我与下属,府衙六房的关系。没有孙先生在,府里之事是会出差错的。”
“更不用说,当初我贬至归德来,孙先生放弃了会试的机遇,金榜题名的机会,风雨不弃,一路千里随我至归德来任官,这份情谊我一直记得。”
陈济川点点头道“是啊,孙先生如此之才,老爷万万不可任他离去。”
林延潮道“你以为我舍孙先生走吗?但正因如此,我才不可以拖累人家的前程。我若将孙先生视为下属,拿他当作私财一般看待,这才是我身为东主的不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济川道“老爷,是要栽培孙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