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东平郡王天生有福气,三年后,李太后终是有孕,次年平安产下一子,便是建昭帝。
是故,这东平郡王的年纪比建昭帝还大,却还得管对方叫“皇叔父”。而自产子后,李太后待东平郡王亦十分亲厚,时常赏赐于他。当年庆王忤逆先帝,惹得天子震怒,还是李太后求情,才保住了东平郡王,连爵位也并保住了。
这些前尘旧事,而今自是无人再提。
听得李太后所言,周皇后亦蹙起了眉“这却是不好办了,眼瞧着这天儿越来越热,若再下上两场雨,清理起来更费手。”
李太后对此表示赞同“这话很是。所以我就想着,趁天气还算好,多多派些人手过去,先把地方弄干净再说。”
荀贵妃便又笑“母后这弯儿拐的,真是闪了人的腰呢。说来说去,不就是要借人手么?这有何难?母后只给个准话便是,您说要谁,咱们便给谁。若是您觉着不够,妾身撸撸袖子,也能扫地抹桌呢。”
李太后被她逗得大笑起来,殿中众人亦跟着笑。
原来,这才是今日的题眼。
且今儿这出戏亦非双簧,而是一出《花田错》,这说着问着、谈着笑着,就把话给挑明了。
殿中响起了一片不甚明显的吁气声。
只消不借钱,大家还是亲亲一家子。
然而,坐在下首的张婕妤,此时却莫名觉出了一丝不安。
却不知太后娘娘所需人手到底有多少?如何借法?从何处借?
她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当此际,李太后已自袖中取出了一页纸,笑吟吟地道“我列了个章程出来,先在这里念一念,大家且听听怎么样,再作道理。”
殿中重又安静下来。
太后娘娘展开纸页,眯眼瞧了片刻,便又摇头笑叹“罢了,这我眼神儿委实不济,竟瞧不仔细。”
说着,她便将之递予了身旁的程寿眉“你念一念罢,大声些。”
程寿眉双手接过,踏前几步,侧对着众嫔妃,扬声念道“今因洒扫行宫屋舍并清理杂物之要务,需人手若干,细目如下仁寿宫出备十人;坤宁宫八;景仁宫荀贵妃六;诸妃四;嫔及以下各二,六局一司各五,若不足或有余,酌情增减。又及,凡二等及以上宫人,皆不用。”
寥寥数语,令得殿中越发寂静。
太后娘娘的章程不能说不公允,然那些低一等的嫔妃,却皆面现难色。
张婕妤心都凉了。
表面看来,这章程将二等及以上的宫人都留给了诸人,虑得甚是周全。
可是,这宫中谁不知晓,低等杂役才是真正干活之人,而那些二等以上的,哪一个不是老油条?若论偷奸耍滑、推三阻四,他们无人能及,至于干活儿,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张婕妤藏在袖中的手,险些将帕子给揉烂。
她还有另一层烦心事。
冷香净阁共有六个三等以下的,罗喜翠、王喜翠她用顺了手,需得留着;红药受伤,也不能往上报;剩下三个红字辈,如今再去其二,洒扫和值宿的活计都排不过来。
张婕妤心里又是愁、又是堵。
她们这些低位份的,与东、西六宫根本没法比。人家少几个下人,照样不短了人手使,可她们却是少一个是一个。
只是,空有满心不忿,她面上的笑却不敢有一丝缺漏,甚而比平素笑得还甜。
慢慢地吐出一口浊气,她假作抚袖,悄然四顾。
目之所及,是一张张美丽的笑颜,只是,那笑皆像是贴上去的,吹一口气儿,就能吹飞了。
“都听清了么?”李太后的声音响了起来。
温和的、慈蔼的,一如素昔的音线,在这阔大肃穆的殿宇中回荡着,入耳时,却带了几许森然。
“妾身遵命。”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