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回首恶梦(1 / 2)

商音跟吉贝走了,阁廊上郭暧与独孤默的笑声有点夸张。商音知道,他们一定是在取笑自己临走前的空头狠话。

酒肆之外,皓月当空,满地的月色似素纱般柔软地铺在沙砾路上,走在上面,又像踏在白茸茸的云朵上,已是亥时定昏,人群早散了大半,空荡荡的巷子越显月色皎洁。翻过一通闹剧,商音的脚步不觉轻松欢快许多。

出了东市,一坊坊抛在身后,夯土立的坊墙将万家百姓隔如菜畦般整齐,坊里头一段接一段的家宅白墙耸然竖起,突兀地局限了视角,挡住了月光,这让原本宽阔的街道变得逼仄古怪。走在棋盘布局的夜坊街道,抬头有点坐井观天的感觉。

路越长,再回首遥望皇城方向,由承天门拦起一座座森严矗立的九重宫阙,城墙罗列的六角宫灯已然阑珊,快要烧尽的烛光只剩豆粒大小,不复明耀,可商音觉得那像吃人怪兽的眼睛,诡异极了。它们在月光下一步步缩小,最后消失不见了,一轮圆月好像是天庭派出的收妖镜。

夜色骤寒,商音打了个哆嗦。

“噹啷——”

长安城的六条主街扩起尖锐的钲声,吉贝拉着商音飞跑,像敌军来了逃命要紧似的。当她们踏着最后一道钲声收尾时迅速飞入青龙坊的坊门,身后的武侯一声令下,百坊大门俨然齐闭。

“足足六百下钲,那人不累么。渝州的宵禁也不敲这么久。”漫步在青龙坊的曲巷,商音自在地唠叨起来。

没有了钲声的妨碍,商音便对贝吉讲方才的趣事,津津乐道地讲登徒浪子独孤默,盛气凌人金枝女,而那个郭暧都没成年,已然风流祸患!

关于这些,吉贝只是静静听着。

“哎,吉贝,你说那两人真是皇亲国戚吗?真想揍一顿,特别是那个什么假姓的独孤小人。”

吉贝面无表情,嘴上却翻出了一本史话:“当今陛下最宠独孤德妃,独孤默是德妃胞弟独孤良史的儿子,他们的祖辈原是五姓七望的陇西李氏。其族人与北周大将独孤信并肩沙场,渐得亲近,由此发迹;后隋灭周,也有为大隋效力,因文献皇后的家族系渊源故得隋帝赐姓独孤;唐灭隋,唐开国皇帝崛于陇西,独孤氏一族兜转一圈重新改回李姓,又为唐室所用。所以独孤家族在三朝颇俱名声。后来升平贵主追的那位是汾阳王的郭六郞,与独孤默一样,皆是武将后人。”

随便一问的商音将这回答听得晕乎乎的,惊讶这个吉贝连人家家族的事都知晓。

“李唐,王的儿子为何姓郭。”而商音连王的等级都不晓得。

“郭令公平乱,因功受封为郡王。”

挺佩服吉贝的博古通今,一说起朝代大人物来,十张嘴都不够她讲。商音不太喜欢听这些,甚至有点反感。

不就是皇亲国戚嘛,朝代一换谁是谁!

作为卑贱乐伶的商音一点也不羡慕,毕竟她的小日子也过得怡然自得,莺歌燕舞。在乐坊里教弟子唱曲,看舞姬排舞无聊到发呆,被丝竹管弦催眠了就回屋关门躺大字。偶尔胡乐师碎嘴唠叨,教训起人来骂到你祖宗十九代!

商音一点也不怕他,会趁他打盹时悄悄帮他修理胡梢……

于是,想蓄长胡的人经常捋了下胡子就吧啦吧啦地跳脚什么鬼胡子!从来不见长!

如此,不高级不富贵又趣味的生活,很怡然自得,商音经常想着要这样过一辈子。

却是莫名其妙地过着这般怡然自得的日子。

商音失眠的时候,会幻想爷娘是什么模样,严厉的?慈祥的?想着想着就会忘记自己在想什么,越来越困。无数遍的梦,总会涌现……

走在这样灯火阑珊的夜坊,灰暗地就好像要渐渐走进那个梦……

梦里惊雷落地,高山巨石相继滚过,还有踩踏的人马,四周激荡的灰尘迷了眼,她看不清怀里的那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