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已在湖边等了很久的贺云阳总算等到了陈天景,她负着手,笑得得意洋洋,一见他就问,“贺云阳,竹竿变猪头的戏法好不好看?”
他也笑,“很好看。你真的挺厉害,居然能把马蜂驱策像军队一样,还颇有战法。”
她笑得更得意,“那当然!玩这种小把戏我可是相当拿手的哦,得罪了我的人别想有好果子吃。你家那根竹竿以后最好再不要碰见我,否则,我见他一次整他一次。”
“你别生气啊,我只是说句公道话,其实太子并没有得罪你,他都没有见过你。你何至于讨厌他到如此地步。”
“他得罪你了呀。我们是朋友,他得罪你就得罪我。何况我今天还给他行礼了呢。他是什么东西,也配受我的礼,还敢骂我。哼,不让他多挨几百下蜂蜇我可就吃了大亏!”
他本来还想说“可是也把他蜇得太惨了些”,考虑一下理智地转了话题,扬了扬手中的竹箫,“要不要听我吹箫?”
“好呀。不过你别吹那些悲悲切切,冷冷清清的调子,我不喜欢那样的,人生苦短,何必听个曲子还弄得心情不好,吹个快乐的曲子吧。”
他应了一声,想了片刻,把竹箫凑在唇边,吹出了第一个音符。
箫音在月光里流淌着,清亮明快,跳跃婉转,甚至还有些俏皮。天景有点意外,箫音本就比较清冷哀凉,箫曲也大半是这种基调的,想用箫音来表现纯粹的欢快明亮不是容易的事,起码那些宫廷乐师从没吹过快乐的箫曲。所以她提出这个要求,其实是想要为难一下贺云阳的,想不到竟没成功。这些纯净快乐的音符在湖面上跳动飘荡,飘到很远很远的对岸去。
吹着快乐曲子的贺云阳也是快乐的,他唇边噙着笑,哞子亮如星辰,凝注着身边的女孩儿。
“很好听啊,很好听!”一曲终了,天景拍手赞赏,“贺云阳,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等我回去,让那些乐师找来谱子吹给我听。”
“没有名字。这一首不是正统的箫曲。是我去年在齐朝的雁回山听到的一首山歌。是一对情侣唱的,他们隔着一条小河对歌,我觉得调子很好听就记了下来。其实做琴曲更好,我这次没带琴来,以后有机会弹给你听。”
“嗯,”天景点点头,远眺向乾镜湖的对岸,“贺云阳,我明天就要回去了。”
他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她刚才说什么人生苦短,现在又用诀别的口气说到明天的分离,让他觉得不祥。
“天景……”
“贺云阳,我姓陈!”
“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可以只叫名字的。”
“随便你了。”她拣了一把小石子,一颗一颗往湖里丢。
“天景,前天在山里你被墨蛊咬伤,我给你治伤时,感觉你的脉象……”
“你感觉我的脉象被古怪的寒气搅得混乱微弱是吧?据说你的医术相当高明,应该也能诊断出我最多也就只能活到三十岁。”
“从脉象上看是这样的。不过,天景你不要怕……”
“我不怕!死有什么好怕的,三十岁死和八十岁死有区别吗?殊途同归罢了,我这条命本就是拣来的,能活三十年已经不错了。就是那天死在山里,其实也无所谓。”
贺云阳又有些听不懂她的话了,哪有正当妙龄的少女能不怕死的,但她事不关已的冷淡口气竟像是真的不怕,她说命是拣来的是什么意思?可他的性格向来执拗坚忍,决定的事就一以贯之,现在也不例外,他不管她的消沉言论,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
“天景,你不要这样想,一定会有办法的。你听我说,这世上没有真正无解的事,就像那山里有剧毒的蛇,就有能克制蛇毒的玉芙蓉。你的病虽然比较棘手,但肯定有办法的,你相信我,世界这么大,我一定能……”
天景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