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赐使他家家底殷实,于是提亲的媒人几乎踏破了门槛。那些家世好容貌好的姑娘他都没看上,却独独相中了一个叫张秀枝的普通农家女,只因她有一双很像小雪的大眼睛。
后来锦阳帝驾崩,大渊出了一位旷世未有的女皇。军中的兄弟们好奇地谈论揣测着这位女皇是什么样的人,只有他沉默。其实他也不知大渊女皇现在是什么样的人,他只记得多年前,小雪眨着晶亮的大眼睛,脆生生叫他“虎子哥”。
“喂,城虎,发什么呆呢,喝酒去不去?”一只大手拍在他肩上。
赵城虎回头笑道,“不去了,前两天喝醉,让秀枝好一顿数落。她说了,下次再喝醉了就直接睡到街上,不许回家。”
“去,怕老婆的,没出息!”同僚笑骂了一句自行去了。赵城虎苦笑,他也不是怕老婆,他就怕秀枝对他瞪眼睛,就像当年他怕小雪对他瞪眼睛。
天景不知道她在进城时,曾和虎子只相隔一辆马车的距离。她和他本就不是一样的人,错过了,就没有机会再相逢。
天景现在正和贺云阳在秋蝉阁的小院里喝酒,这小院还是当年的样子,静谧冷静,但在月上中天时在院子里对酌,也是别有味道的。
“贺云阳,我想在这儿住两天,就住西边你那间屋,可不可以?”
贺云阳持壶给她斟酒,皱眉道,“等你下次来再住吧。我父皇最近病重,他昨天让内侍带话给我,说他想来秋蝉阁住最后一段时间,我已经答应他了。”
天景举杯啜了一口,“他知道火龙鞭毁了的事吗?”
“知道,我自己去告诉他的,你猜他怎么说?”贺云阳一口饮尽杯中酒,自问自答,“他说没关系,毁就毁了。他还问我的伤怎么样。呵,真是迟来的父爱。”
天景笑,“迟来,也总比永远没有的好。”
天景最近在忙一件事,做一件让朝堂震惊,文武阵营态度鲜明反差,文臣比较支持,武将强烈反对的事 ,那就是裁军!
如今的袤合洲,就是齐朝和大渊二分天下的局面。贺云阳说过不打大渊的主意,而现在大渊百姓生活安乐,也不会起来造她的反。既是这样,养那么多兵有何用呢?养兵千日,是备一时之需,但以大渊现在的太平景象,起码好几十年间不会有用兵之时。白养着兵费粮费钱,还弄得百姓亲人离散,妻子见不到丈夫娘亲盼不到儿,何苦来着。
于是天景咬了咬牙,下决心做大渊有史以来的最大一次裁军,四面边境的守军各裁去五成兵力,各地州的城防力量各裁去三成兵力,京畿的守卫力量也从五万人减到两万。
如此大幅度的裁撤军队,削减了武将们手中权力,引得他们不满怨怼并不奇怪。让天景纠结的是,就连贺云阳也是反对者之一,再三劝她慎重斟酌。
他说,“天景,军为国之胆。你不要光拨着小算盘算钱和粮的帐,你大渊现在又不是出不起那些钱粮,这样的大规模裁军不是明智之举。”
她皱眉道,“你说过不会染指我大渊一寸土地,这话到底算不算数?”
他瞪她一眼,“又怀疑我是吧?怎么可能不算数,那份圣旨上连墨梅印都盖了。再说,如果我对大渊江山有觊觎之心,干嘛劝你不要裁军,你裁得一人不剩岂不是最好!”
“我不是怀疑你,我要是怀疑你的话,就不是裁军,而是要增兵了。我就是说,既然现在乃至以后很长时间,大渊的内外都是一片安定平稳,要那么大的‘胆’做什么用?‘胆小’一些也无妨嘛!”
“未必!”贺云阳一盆冷水泼下,“大渊之外自然是安定无虞的,这一点我可以担保;但是大渊内部嘛,天景,你的眼睛应该时常看看琦州和玉漱州这两个地方。”
“琦州和玉漱州……”天景低了头沉吟一下,“你是说陈勉秋和陈勉睿兄弟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