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费,可按朝廷定例,往年过江银、过湖银便约等于两次装卸转运的开支、码头漕丁的人力。这一块就要至少两钱多银子了,难不成你只用剩下的两钱多,就能把粮食从苏州运到山海关?”
听到这个问题,沈廷扬立刻大喜,终于逮到一个直接撞枪口的问题。
他连忙对崇祯辩解:“陛下,朱大典有此质疑,只因他不明最新的工巧之技和管理之法,臣的装卸使费、码头管理,比漕运卫所旧法,高效何止数倍。”
说着,他就有备而来地拿出几份图纸,当着皇帝的面,试图解释他的码头管理,以及用到的新的起重机械、栈桥布局如何修改以减少过舷次数……
这一部分,他讲得也不是很明白,就恳求崇祯恩准由沈树人来解说。
崇祯听了一愣:“沈卿!这是你的职责所在,如何让他人代劳!”
沈廷扬难得老脸一红,羞愧道:“陛下恕罪,臣会用这些,但说不清其中道理……实不相瞒,这些工巧之物,都是犬子一时巧思,偶然想出来的。”&29233&30475&20070&100&100
崇祯闻言,对旁边站在秘书位上的沈树人投去了一个略带意外的欣赏眼神,心说这小子不但能考进士、当修撰,竟然还懂奇技淫巧?
但他也不会阻拦,当下就让沈树人显摆一下,把新式的起重机和码头栈桥设计、码头工人管理措施,解释得清清楚楚。
崇祯其实也没完全听懂,但他听得出来这个新办法貌似很厉害的样子,应该确实能省钱。
听完之后,他脸色一板,质问朱大典:“朱卿,你可听懂了?若是听懂了,可有什么新的质疑?”
朱大典哪能质疑?只好把技术部分的疑问统统放过,另寻进攻点。
朱大典紧张之下,冷汗乱冒,好不容易又抓住一个点:“陛下!臣确实听不懂这些奇技淫巧能省多少银子,但臣知道一个朴素的道理!
如果沈廷扬真有法子把运费降到那么低,那他做别的营生时定的运费为何如此暴利!据臣所知,沈家跑海,无论运输丝绸、棉布、茶叶等物,到天津或是朝鲜,每石货至少要留出两银子的运费利钱!给朝廷运粮,他却只收五钱,这是故意向陛下示好、欺骗于陛下!”
朱大典这样反驳时,崇祯内心其实已经有点不高兴了:朕的臣子,愿意让利给朕,到了你这厮嘴里,怎么反而成欺君了?
给皇家的生意打折,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嘛?
崇祯还没开口训斥,另一边的沈廷扬已经抢着解释:
“陛下,臣给朝廷的价钱,确实是最优惠的,以后也不会借故涨价。但臣能证明,只给朝廷五钱,确实是有利可图的——因为朝廷的单子,规模巨大。
臣平时贩卖丝茶棉布药材,确实利润丰厚十余倍,可那些生意也少呀,无法让臣的船队每天有货拉,当然要提高单价,弥补无货可拉的闲置时间。
而朝廷的漕粮,一年四百万石,够臣全部的海船别的不干每年跑三十趟了——实际上每年时间只够跑七八趟。
所以就算朝廷现在把所有漕运都转包给臣,臣也运不了。把其他生意都停了,最多也就运三成漕粮。得把臣的船队扩大三倍,或者组织朝廷和其他海商一起来,才能吃下。
如此巨大的规模,前面提到的那些装卸机械、码头栈桥建设的本钱,便能平摊到每船粮食上,摊得薄了,也就能保证薄利多销,依然有赚。”
产业规模越大,前期固定资产投入的折旧摊销就越划算,这是稍微有点资本注意经济常识的人都知道的道理。
可惜明朝的腐儒不知道,朱大典这种道德君子压根儿脑子里就没有“固定成本摊销”的概念,才觉得这其中有诈。
结果兴致勃勃地质疑,最后还是一脚踩到专业人士的坑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