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牧近日忙于公务,大柱又事先言明并非要紧事,故而起初并未叫人通传搅扰,直到听闻自家将军总算得闲,才前去求见。
时值清早,萧牧刚从演武场操练罢士兵回到帐内,还未解下盔甲,接过王敬勇递来的茶碗喝了几口。
“大柱这回是报喜来了?”严军师在旁,烤着火笑着问道。
“还没……”少年下意识地又想挠后脑勺,“吉画师还没答应呢,所以……才特来求将军帮忙。”
“当求。”印海满脸赞成:“众所皆知,咱们将军在保佑他人姻缘这一块儿,一贯也是极灵验的。”
说着,看向自家将军,含笑道:“正所谓帮人到底,送佛到西,大柱的这段姻缘本也是由将军间接促成,这桩媒将军合该保到底才是的。”
那边,萧牧放下了茶碗,被茶水浸过微湿的薄唇轻动了一下:“可。”
大柱立时拜跪在真乃有求必应的菩萨面前,磕了两个响头。
萧牧看一眼近来尤爱磕头的下属,边往帐外走,边道:“若来日营洲地动,必与你难脱干系——走吧,随我动身回城。”
几人齐声应下,当即跟了上去。
“不答应不娶了就是,你还想让咱们将军替你去求那吉画师不成?”王敬勇走在后面,有些不满地对蒙大柱说道:“此人行事一贯脱离章程,若她借机刁难羞辱将军可如何是好?”
“啊……不,不至于吧?”蒙大柱忐忑起来。、、
“若是实在不懂,便少说些吧。”王敬勇还要再说,却被印海从身后拍了拍肩膀:“敬勇,人要懂得适当藏拙……”
王敬勇自是听不大懂的,偏生此时严军师走过,也是满脸叫他看不透的笑意:“真论起来,大柱和将军,究竟谁帮谁还不一定咧。”
印海盘着手中佛珠含笑点头:“正是此理了。”
这些字他分明每一个都听得懂,但此时放在一起却叫他如听天书,王敬勇嘴唇翕动了一下,一句“你们莫不是有病”到了嘴边死死忍住,再不愿听他们打哑谜,皱着眉快走几步将几人甩在身后。
……
“咱们今日便说一说这《双镜戏》最后一回,只道那崔小姐为家中逼迫,不日便要嫁去京都权贵之家,柳生闻讯一病不起……”
“慢着慢着!先不许讲!”
营洲城内,临街的朱记茶楼中,蓄着长须的说书先生哀叹摇头之际,被一道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
堂内众茶客皆转头看去。
只见来人系梅染色披风,浅藤紫衣裙,发髻边簪珠花,行走间环佩之声叮当作响,一张脸生得娇憨俏丽,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模样。
其身后跟着数名丫鬟仆从,显然是位富家小姐无疑。
然而富家小姐也不能随便打断人听书的!
偏那少女半点不在意他们的眼神,只向那听书先生问道:“你接下来可是要说,崔小姐听从父命嫁入权贵家,且还要将这柳生讲死了去?”
听书先生含笑忍耐道:“姑娘且坐下,安静听下去便知了。”
少女显是有些急了:“我一连在此听了三日了,就等着柳生和崔小姐成亲呢,为何崔小姐一定要听从父母之命?她为何不反抗呢?”
听书先生只捋着胡须道:“诸事自有因果注定,戏中人亦在尘世间,总归逃不过宿命轮回……”
“什么因果注定?前几日分明都听得欢欢喜喜的,崔小姐既是翻墙逃出家中游玩时与柳生相识,那她必然是不受束缚之人,定不会任人安排摆布的!且柳生怎么说病便病?他知晓心上人要另嫁,难道不该想法子阻止此事?一听到消息便病倒了,未免太过没用了吧?他究竟待崔小姐有没有真心?”
少女不满地道:“这根本是前后矛盾,我看分明是你刻意给听客们喂刀子,好拿来骗人眼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