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妙娘子点了头,顺水才将来人请进后堂。
彼此尚未开口,那道苍老的身影便先跪在了妙娘子面前。
“少婷,我替我那儿子儿媳、孙儿,还有老婆子自己……向你磕头赔罪来了!”老人声音哽咽愧疚,将额头重重砸在地上:“当年之事都是我们王家的错啊,是我们王家对不住你!官府不肯收我这条老命……你若想拿去, 我这便撞死了谢罪!”
看着跪在那里泣不成声的老人,妙娘子好一会儿才道:“我要您的命作何,您若真撞死在这里,我少不得还要吃官司的,生意做是不做了?还有,我如今不叫什么少婷了, 甘妙才是我的名。”
她的声音很平静, 没有愤怒,却也没了往昔对老人的亲近:“地上凉, 您腿脚不好,起来吧。”
她未有亲自去扶,是顺水将老人搀了起来。
老人苍老下耷的眼睛里满是泪:“少……阿妙,你可怨我吗?”
“我若说不怨,你信吗?”妙娘子看着她,问:“就算当年之事尽是王鸣父母拿的主意,你无法做主,可这些年来我待你如亲祖母,你分明可以早些告诉我真相的,不是吗?”
“是,是我……”老人满眼悔恨愧疚,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也不求什么解释,再多的解释于我也没有意义了。”妙娘子道:“我知道,你有你的顾虑和为难之处,你还要为那生死不知的孙子思虑,自揭罪过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你有伱的难处,我也有我的委屈。对于这些不公与隐瞒, 我做不到不介意, 此一点也请你能够理解。”
“我懂,我知道……”老人的泪砸在灰蓝的衣襟上,已不敢再去看甘妙的眼睛,只一味点着头,低声道:“理应如此的……”
她听懂了,从此后,再回不到从前那般了……
看着老人扑簌而落的泪珠,其中有愧责有难过有凄凉,衡玉虽有些感慨,却也不认为妙娘子的话哪里重了。
相反,那些话已是极克制,极包容了。
换了她,恐怕还做不到如此。
所谓亲亲相隐,于律法之上固然无错。然而在律法之外,也绝无道理去要求受害之人毫不介怀。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甘妙道:“至于王鸣之事,你请教吉姑娘便是。”
她知道衡玉还在调查此事,说话间便目色温和地看向衡玉,衡玉则朝她微一点头。
“走吧,咱们去看看大黑。”甘妙向柳荀道。
一直在旁静静听着的柳荀, 看向未婚妻的眼神尤为温柔怜惜,此时闻言露出笑意,道了个“好”字。
他轻挽起未婚妻子的手,二人一同出了后堂。
衡玉坐在椅中,看着泪流难止,佝偻的身形微颤着的老人道:“您不妨也坐下说话吧。”
老人也不强撑,口中道着谢,颤巍巍地坐了下来。
“昨日那乔家夫妻的供词,想必已经听说了吧?”衡玉问。
老人忙点头:“是,都听到了……乔家人说,他们的儿子也是出城后便没了音信,至今也是下落不明。”
乔家便是在王家之前,与甘妙定亲后儿子“暴毙”的那户人家。
也是那四户人家里,除了面前的王家祖母外,唯一还在营洲的知情者,且这对夫妻已有了第二个儿子。
前日苗家人被抓去官府,逃兵役之事败露后,乔家人自然也难逃审讯。
昨日的堂审,衡玉也在人群中旁听,此时脑海中便重现了昨日那乔家夫妻的供词——
事情已经败露,眼见逃脱罪名无望,那乔母于堂内低头垂泪,乔父情绪失控之下,言辞则格外激动——
“是,我们是逃了兵役,但也是被你们官府逼的!”
“那要逼死人的征兵令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