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入宫相议,态度无可转圜……于是我自荐前往查办此事,出宫之际命人传信给云朝,让他务必将你拖住……以换取些许生机可能。”
萧牧闻言,不由想到那日在临水而建的酒楼内,好友拉着他投壶,如何也不肯放他归家的画面——
原来……竟是如此。
“我彼时想,此事由我来经手查办,总好过交到旁人或时家政敌手中。”姜正辅将往日一切言明:“而圣人因此,对我亦存下了‘考验’之心,一直在暗中紧盯着我的一举一动。那晚我于天牢内见了时大哥最后一面,他反倒劝说于我,勿要再插手此事……”
回忆到此处,姜正辅露出一丝苦涩笑意:“我那时便知道,兄长那些话,是为了让我的良心好过一些。”
他强压下翻腾的泪,看向萧牧:“你可会觉得,世叔此时与你说这些已难辨真假之言,是在为自己开脱吗?”
“不。”萧牧道:“我信父亲——”
那是父亲会做出的事,说出的话。
他看向面前发鬓苍白,面上有着淤青与血迹,眼底写满了愧疚的姜氏家主,道:“如今也信世叔。”
青年起身,朝姜正辅抬手施礼:“敬之多谢世叔当年暗中相护之恩。”
“……”姜正辅缓缓起身,颤颤伸手相扶,眼眶中的泪终还是落了下来。
有些话,只需一句,便是莫大救赎。
他不需要这句谢,但需要这份发自内心的谅解以作自我救赎。
萧牧扶着他缓缓坐了回去。
许久,姜正辅复才得以平复心绪,道:“……我早该想到是李蔚了,她自幼性情张扬炽烈,本就非那肯安于深宅的笼中鸟池中物,这些年来如此模样,我早该察觉到异样的。”
“只是她先是失了驸马,之后又遇你家中遭难,老师之死讯忽然传入京中,打击接连而至,她就此一病不起,演得入木三分……我实也被她彻底蒙骗了。”姜正辅缓缓吸气,平复着气息:“如今回头细思,实觉可怖。”
“这些年来,我也未曾怀疑过她半分。”萧牧眼眸半垂:“便是近日晨时醒来,也常有一瞬恍惚,只觉身在梦中,如何也无法将其同那满手血腥者融为一人。”
他自认早就练就了辨别并接受人心变幻虚实的本领,可此一事,仍让他久久无法接受。
正因此,愈可见对方这些年来,藏得究竟有多么一丝不漏,演得温慈模样究竟又有多么深入人心。
他尚且如此……
阿衡又当是何心境?
世间最残忍的屠戮,也莫过于此了。
“莫非你与李蔚这些年来一直有着往来?”姜正辅听出了关键所在。
“是,当年我离京后……”
纱灯内的火烛轻轻跳动着。
萧牧将一切前因后果言明,包括晏泯的经历此时也一并说明了。
姜正辅听得脊背发寒:“一个是手握卢龙军的镇边节使,一个是她暗中扶持起来的大盛第一商号家主,皆将她视作恩人至亲……她想做些什么,实在是易如反掌。”
他看向面前的青年,心惊之下只觉庆幸:“幸而你足够清醒坚守,不曾为她所误,若不然此时这天下江山,还不知是何残破光景。”
而后定神深思道:“照当下来看,她必不可能只将筹码压在你二人身上……”
萧牧道:“大行皇帝之死,实为被人毒害。”
姜正辅蓦地抬眼:“……圣人也是为她所害?!”
而问罢,便觉多余了。
“所以大行皇帝身边,东宫之内,处处皆有她的眼线内应。”萧牧道:“这些年来,她从未停下过布局。从大行皇帝驾崩起,即是她现身收局之日了。”
“如此说来,朝堂之上必也有她的人了,咳咳咳咳……”姜正辅目色沉沉,心绪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