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胜神州,大唐,泸州。
青石拱桥横跨窄河,河岸两侧种满了蹁跹柳树,偶尔还有纷飞的柳絮飘落到河面上,泛起点点涟漪。
毛色纷杂的瘦马不耐烦地打了个响鼻,蹄子在青黄不接的芜杂草地上跺了跺,驾马车的魁梧汉子用手掌抚了抚它的肚皮,从腰带上挂着的袋子里掏出一把豆子,喂着它吃,让它安分些。
衣着朴素的妇人将发丝撩到耳后,缝缝补补的包裹被递给少年,妇人那皮肤皲裂的手掌轻轻**了下他的头发,
“此去长安投奔叔公,须懂事些,莫要莽撞顽劣。”
“孩儿省得,娘亲毋须挂念。”
约莫十岁的李双鱼鼻子一酸,假装咳嗽,低头时抹去了眼角的泪花。
牵着妇人手的女童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李双鱼急忙蹲下,将不住抽泣的小妹抱进怀里。
他拨弄着小妹的头发,在她耳畔说了不少好话,皆是些长安的高头大马,灯火辉煌,各色吃食之类的新奇物件,赌咒发誓过几年一定把她和母亲接到长安,这才让妹妹破涕而笑。
来自长安的皱纹深沉的年老仆役咳嗽一声,用下洛官话低声道:“郎君,天色不早,该走了。”
“嗯,走吧。”
李双鱼长叹一气,将小妹交还到母亲手里,上了马车。
“吁!”
马夫轻挥细鞭,瘦马垂首,抖了抖马尾上沾着的扬尘,踏踏前行。
帘幕掀起,李双鱼隐约在看见柳树下母亲抱着妹妹不住挥手的景象,又被风沙迷了眼。
长安很远,至少对他来说,住着王侯将相、各国商贾云集、辉煌庄严的长安只是南来北往行旅客人口中的神都,与泸州的月,巷弄的雪,邻家那个系着发簪的少女毫无关联。
没由来的,李双鱼感觉胃部一阵抽搐,他侧过身,手掌轻轻地**着从包裹里凸显形状的典籍。
自家那个膝下无子的叔公怎么说也算是从龙之功,哪怕现在只是在工部的清水衙门里打磨时辰,也要比困在泸州这等乡下地界好得多。
怪不得都说出人头地啊,李双鱼怔怔地看着帘幕外那些缓缓远去的乡间阡陌,那些苦劳求食的农人,心底莫名滋长出了一颗种子。
车马渐远,数日过后,三人一马于傍晚行至山中破庙。
乌云深沉如墨,闷雷乍响,鸟兽消声,看样子是要下雨。
马夫朝道庙里蛛网盘踞的三清像虔诚地拜了拜,一边念念有词恳请原谅打扰,帮三清像扫除尘埃,一边把瘦马系在庙的柱子上。
老仆和李双鱼清扫出空地,生火做饭。
米粥滚烫,粗粮大饼在里面浸了浸,啃起来有滋有味。
轰隆,
雷声过后,暴雨降临,黄豆大的水珠打在破庙的瓦片上叮咚作响,顺着屋檐淌下,结成一道细密雨幕。
饭饱,李双鱼从包裹里掏出一卷保养颇好的《尚书》,就着火光默声读了起来。
马夫和老仆对视一眼,莞尔一笑,收拾起锅碗。
篝火飘忽,雷声渐烈,老仆起身将破庙大门合上,寒风顺着窗户纸上的缝隙漏进来,马夫哆嗦着骂了句娘。
三人颇有默契地往火堆里加了点柴火,木柴来源于散落在角落里的破旧桌椅。
李双鱼用布帛细心地将《尚书》包好,放在包裹的顶层,躺在席上,闭目听着庙外的凄厉雨声。
他其实不喜欢念书,比起那些空乏无味的繁琐小字,他更喜欢蹲在那家名为《品茗阁》的茶楼二层角落里,听南来北往行客,用各地土话讲着趣闻杂谈。
什么北俱芦洲的黑面夜叉,那个种族男子生的极丑极恶,女子却美若天仙,妖艳非常;
南瞻部州的蛮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