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是重金购置的豪宅,进门的大院布置宽敞大气,点缀其间的老树、奇石又平添了几分雅致。
只是久疏打理,满园落叶委积,到处又覆了一层灰扑扑的颜色。
余杭临江靠海,阳光本就夹着一层水汽,温柔婉转,甚少爽朗的时候。
如此的阳光落在如此的宅院里,理所当然显出些凄清与幽冷。
李长安俯身捻起地上灰色,仔细一看,原来全是烧剩的纸灰。
此时,有旋风卷起,满院纸灰随之而起,仿佛乌雪纷纷洒洒遮蔽天日,枯叶夹杂其间,好似一枚枚黄纸钱。
乍一瞧。
还以为误闯了看不见的鬼魂们举办的丧事,而那呜呜的风声就是鬼魂们的哀泣。
不。
李长安细细听。
风中确实有人声。
辨不清从何而来,只听出似好些人嘈切着你争我吵,最初尖细且含混,随后越来越清晰。
“又来了!又来了!”
“还是个和尚,还是阮十七!”
阮十七就是年轻人,他排行十七。
“晦气!晦气!怎么又是他?”
“因为他胆子最大?”
“不,因为他老母是女支女!”
“哪个女支女?”
“和公公爬灰那个。”
“与小叔子通奸那个。”
“出家当尼姑那个!”
“嘻嘻,做不了家女昌,便去当僧女支?”
李长安听不下去了。
“闭嘴!”
翻掌虚按,满院怪风立定。
转头看年轻人,双拳紧握,指甲已经嵌入肉里。道士让他先回去,他却倔强着依旧要留下来指路。
道士没有多劝,继续往里走。
到了正堂,堂里一片垃圾,到处堆满了熄灭的香烛,散落着大量折损的罗盘、木剑、令牌、手鼓、念珠之类驱邪法器,几张缺胳膊断腿儿的法桌歪歪斜斜叠成小山,上头挂着些破法冠、烂袈裟,挨近了,还闻着一股子粪臭。
可以看出,阮家先前对所谓“宅神”的态度,决不似如今的阮延庭口中那般平和。
而到了这里,被李长安斥退的“宅神”们又恢复了气焰,污言秽语又冒了出来,同时门窗无风开阖,瓦片在屋顶簌簌抖动。
好似宅子变成了活物,张牙舞爪,恐吓着两个贸然闯入的凡人。
怪不得称为“宅神”。
然而,李长安打听过了,这栋宅子修成不到百年,哪里能成精怪?多半是什么脏东西潜藏在其中作祟。只不过它们的凭依隐匿之术相当高明,李长安如今没了鼻子,使不出冲龙玉,单一双鬼眼也难把它们揪出来。
道士没去搭理屋中怪相,让阮十七领着继续四处检查。
先是去老太公的书房,后又到小厮被拉进床底的厢房,期间“宅神”们作祟越演越烈,不止于恐吓、羞辱,干脆动起“手”来。
时而瓦片劈头砸下。
时而门窗在人经过时,突兀弹来。
但都被李长安眼疾手快一一化解。
最后到了厨房。
这里尤为惨烈,到处都是垃圾,弥漫着一股子怪臭,好像被几十号流浪汉当成了厨房兼厕所兼垃圾场。
亏得李长安丢了肉身,鼻子也不灵了,否则他是一步也不肯踏进去的。
全靠着职业素养,李长安忍住恶心在里头检查了一圈,意外发现连着厨房的一个地窖出乎意料的干净。
问阮十七,这里原来是酒窑。
下去一看,里面堆满了空酒坛,但窑中的残留的酒味儿却很少。
道士啧啧摇头,转身回到厨房,找到灶台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