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逆鬼。」
大风为神威所挟,呼啸着夹杂纸屑、枯叶、草茎劈头压来,呵斥声在风中隆隆回荡。
「既见神驾,还不下拜!」
李长安轻回以一声嗤笑,抬手并指作剑虚斩,怪风立止,杂物如雪纷纷而下。
「我早就想着,钱唐这地界,上头镇着六十四家寺观,地下盘着窟窿城鬼王。但凡有点儿法力的鬼魅,不是被撵去城外飞来山当了野鬼,便是在城里招安做了毛神。在坊里祸害小娃娃?嘿,八成是哪个没能耐又黑心肝的毛神监守自盗。」
他稍稍抬起斗笠,上下扫了神将几眼。
「果不其然。」
话语、态度无不讥讽,但这神将竟没怎么被激怒,反像是被戳中了痛点,面露慌乱,再开口,便失了底气。
「小鬼无知,安敢妄言?那些个小子祭神不诚也罢了,某屈尊降灵,竟以污言秽语欺辱本神!如此胆大妄为,本神稍作惩戒,有何不可?!」
原来如此。
他搞这么多花样,就是为了这个「有何不可」。
李长安总算了然,寒雾渐重,懒得再多掰扯,直入正题。
「你看那是什么?」
道士所指处,稻草扎就的简陋神像歪歪斜斜「坐」在石上,大小不一的两颗鹅卵石眼睛直楞楞瞪着前方,颇有几分滑稽。
神将故作镇定:「此乃某的神像。」
「你再仔细看看?」
神将狐疑用钢叉挑起神像,这一下,顿时发觉了蹊跷。
他忙不迭劈开稻草,里头的铜剑「叮当」坠地——内有装脏,意味着神像另有他主,也意味孩子们纵有冒犯,也轮不到他来惩戒。
「这是我的剑。」
「孩子们所祭十钱神,不是你,而是我啊。」
李长安并指作诀立于唇前,空地四周墙面上亮起一道又一道符箓。这一次,所引动的,不是束鬼之咒,而是缚神之法!
「伪诈冒名,谋财害命,该当何罪?!」
神将一张青面已吓成白脸,嘴唇颤抖,几度张口又无言,只是不久,面上慌乱尽作狰狞,显然已作决断。
神将握紧钢叉,道士诵毕灵咒,无声对持之时。
「当剥却法身,永坠窟窿城。」
一个饱含恶意的声音突兀闯入场中。
李长安没有应对举动,因为声音出现的刹那,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猛地抓住了他。
这种寒冷不是源于外界温度的变化,而是来自于魂魄本能的颤栗,仿佛脏腑间生出无数的蛇,无声无息,缠住了每一块骨头、每一束肌肉,叫人动弹不得。
李长安此生只在一个地方遭遇过这种冰冷。
咸宜庵,魙。
浓重如油的黑雾不知何时灌入了这片小小空地。
毛神沉在雾中。
面上狰狞犹存,可眼中却分明透出极度的惊恐。
很快。
他周身神光湮灭,飘带变得色泽暗淡,甲胄逐渐呈现出衰败的灰色。
一对巨大的白骨手臂自他身后伸出。
扣住双肩。
像扯开一团棉絮。
毛神的法身被撕成两半,露出藏在其中的真身。
应该是个男子,李长安根本没看清他的面孔,巨大的骷髅丛雾中钻出来,一口吞没了他。
「斩妖!」
青光斩开邪气。
李长安不假思索掷出「宝剑」。
缠绕法力的「宝剑」当即洞开黑雾,可黑雾又转眼合拢,翻涌着发出阵阵怪笑。
「小鬼揭露有功,且饶汝一命。」
就像那夜在咸宜庵中,迅速收起,退入城墙下的排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