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灵只是被前世的亲人唤去团聚,中元一过,便能回家,一切都相安无事。
但李长安的话却间接指出,此事不是什么前世亲人招魂,根本是厉鬼或术士以邪法害人。
即是害人,又怎么可能相安无事?
黄尾扫了一眼门内,陶娘子犹自沉浸在悲苦之中。
他小声问:
“此事能办么?”
“难。”
李长安也轻声作答。
“钱唐地界阴阳混淆,鬼不似鬼,人不似人,一般的招魂之术难以奏效。我只得用笨法子,设法去追寻孩子被摄去的魂魄,只是……”
抬起手,一只蝴蝶翩翩落在指尖,被他捏住翅膀,轻轻一抖,变回一纸黄符,收入褡裢。
这是他之前放出用于追灵的符咒,可惜无头苍蝇似的在院里转了几圈,终于无功而返。
黄尾“咦”了一声。
“道长只是为找魂作难么?”
李长安只以为他不懂,解释道:“钱唐人鬼杂居,追魂之术易受干扰。”
“法术找魂儿或许不易,但道长忘了。”
黄尾放低声音。
“咱们是鬼呀。”
…………
华翁很不待见黄尾,但有意思的是,每当黄尾腆着脸皮上门,他却从未拒之门外。
更兼富贵坊是褐衣帮的地盘,他是本坊鬼头,自觉有监察邪祟的责任,所以当黄尾上门求助,他当即应下。
只是有个条件。
得按他的规矩来。
李长安自无不可。
褐衣帮鬼多势众,人手撒下去,没多久便有了回信。
说是富贵坊中并没有一个形貌似阿枳的魂魄在某户人家受供吃香,反而,在富贵坊并相邻的几个坊中找到了同样遭遇的人家,都让人以前世亲人的名义,唤走了家中幼童的魂魄。
华翁的神情明显凝重几分。
他招来亲信,写了数封书信,让他们快快交给左近里坊的鬼头。
华翁的面子很管用。
不到一个时辰,各个坊的消息相继而来:
众妙坊被唤走魂魄的孩童有两人。
咸宜坊有一人。
普陀坊三人。
……
短短一个时辰,计得受害孩童的人数竟有十数之多,都是阿枳这类家中破败、无依无靠的穷苦人家。
华翁的预感作了真。
这不是哪个孤魂野鬼脑子发晕,分明是某伙恶徒操持邪术、有预谋地做下大案!
“这可如何是好?”黄尾觉得棘手,犹豫道,“咱们报官?”
华翁冷哼一声:“官府从来不管鬼神之事。”
确切来说,以李长安的所见见闻,钱唐官家除了吃拿卡要,其余事是多半不管的。城市运转,全赖民间自治,而钱唐人又尽是各家寺观的信众……
“禀告各坊寺观?”
“寺观只顾自家信众,此番受害的都是穷苦人家,平日哪有闲钱予那神佛进香?”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黄尾气沮:“事涉诸坊,咱们也管不过来吧。”
“既然入了我眼,便不可不管。”
华翁说得斩钉截铁,可那伙恶徒手尾颇为干净,钱唐本就龙蛇混杂,今日又值中元节更兼混乱,一时之间,哪里把它们挖得出来?
“帮主!”
有帮众急切闯进来。
“又是哪个坊的人家遭了秧?”
“找到了!”
“什么?!找到孩子的魂魄啦?!”
“没。”
来者道。
“找着个未被摄走魂魄的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