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啊,一直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苏府的不景气,你是知道的,他一边要顶着撑起全家的压力,还要照顾你和你老妈。”
“照顾我?”苏鑫皱起眉头。
又抽了一口烟,烫嘴,像是猛灌进来一口蒸汽,钱伯将烟头掐灭在车里的烟灰缸,恋恋不舍地吐出来。
“你妈妈是在哪打工?”钱伯问。
“网吧网管,夜班,还有一个制线厂,小半天班。”
“网吧应该是巷子东边口的‘枫树林’吧,那地方,我去过,夜班网管的话,一个月一千五。”
“这么低?”苏鑫提高了音量,“不对啊,妈妈和我说三千呢。”
“你真以为那么多?要是真的,我早不干司机这行了。还有那个制线厂,就我知道的,应该是在云海市的西边郊区吧,来回10多公里路程,先不算路费了,小半天,能挣多少?所以你们家一个月,其实也就挣个两千来块钱吧,你觉得,这够你们两个人的全部开销嘛?”
苏鑫思索了一会儿,她不禁朝车门边上靠了靠,寻求些安全感。
将毯子重新盖在身上,苏鑫颤着声音问“你的意思,多余的钱,是二伯给妈妈的?”
“对喽,算也算出来了。”
苏鑫长长哦了一声,眼神焦点聚不到一处,发呆。
“我听说啊,苏府里是不是最近还给你制定了个协议?说什么考大学的东西?”
“嗯,我签了。”
“那是你二伯一个人提议的。”
“什么?”
“当家睦提出这个建议时,几乎整个苏府,就算是包括你二婶苏沐,都是举反对票的,那个小妮子,人好,但是没魄力,不坚定,苏府里的人吓一吓她,那颤巍巍的小手就举起来了。你二伯,和家里人吵了三天三夜,之后,拿自己的厂子的股份和家里人打包票,说你要是没考上那个规定的分数,上不了好大学,他就把股份赔掉。”
苏鑫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的震惊。
她突然感到一阵干呕,对自己,对苏沐,对这个善变而虚伪的世界。自己就毫无分辨力的无能,让她感到无奈和悔恨。
就在这个时刻,苏鑫感受到了,这个世界上的人,是善良与邪恶,自私与慷慨,勇敢与懦弱杂糅在一起的矛盾结合体。这一成果是伟大的,但是同时也是让人难以揣摩的。毕竟,人类的个体都是当局者,无一例外。她知道,自己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要去经历。
“你二伯,其实一直把你当自己孩子对待吧。”钱伯说,“你爸爸不一定是错的,苏府是他的家,是他的根。家睦也不一定是对的,你也就像他的孩子,是他的骄傲。但是到底你要怨恨谁,要感激谁,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我都不恨。”苏鑫坚定的声音传来。
窗户外,照进金黄色的光芒,划过苏鑫干涩的嘴角,一抹接受了光的抚摸的微笑展露了出来,以一种倔强却温柔的弧度上翘。这一笑,是世间少有的治愈,能够抵抗所有的苦难也说不定,它让人想到了海上的灯塔,乌云后的阳光,暴雨后的彩虹以及风雪后的暖春。
“他们我都很爱,很爱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