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禾倒是半点没有作为墙角的自觉。
她心里挂着事情一天,构思了满肚子的说服之辞,本以为这一位裴三哥今日回不来,此时见得人,登时喜出望外,哪里有心思去管什么胭脂水粉——左右这东西她也不大会用。
郑氏就在一边催促侄儿道“快去把衣服换了,小心伤风。”
语毕,她也不管裴继安的脸色,把他推回里边那一间房舍,自己又打前去厨房帮忙看火。
沈念禾在后头积极应和道“我来给婶娘添柴!”
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
郑氏原要劝她早睡,忽然想起白日里冯家人来问门的事情,只觉应当叫正主自己同侄儿说一声,便没有拦着,只道“不要你搭手,你这新手烧火熏得人眼疼,待我拢一盆火星出来,去堂中帮你三哥起个炭盆吧。”
她也没养过女儿,沈念禾又个头小小的,还兼身世可怜,郑氏待其便同哄小孩一般,喊去起炭盆,那口气便似叫顽童拿了糖去门槛上坐着别挡道一般。
沈念禾也知道自己碍手碍脚,乖乖跟了出去。
因她手生,炭盆才起到一半,那裴继安已是换好了衣衫,从里头出得来。
郑氏尚在厨房,此间一时便剩得二人独处。
沈念禾特地拖张椅子过来放在一旁,问道“三哥冷不冷?来此处坐着烤一烤手。”
她有心要旧事重提,然则早间才被对面人拿“寻不到彭知县”的理由敷衍了,自然知道对方十分不愿意。
虽不好逼得太紧,可眼见京城已经来了人,她也不能再听之任之,琢磨了一下,小声道“三哥,印书的事情……若是衙门那一处出面不妥当,不如我自己另外去找个书坊来接罢?”
裴继安才坐得下来,还在犹豫如何好措辞说话,猛然闻得此言,心下一跳,连忙抬起头。
沈念禾却是低头道“本是印来为我爹娘、外祖家中积攒福报,分润什么的却在其次,早些发卖出去才是要紧——衙门里头想要做事,怕是繁琐得很,三哥不好叫我为难,才没有直说……”
她不仅不好将自己对冯、沈两家怕是还留有大笔资财留给“沈念禾”的推测说得出来,还要小心瞒住。
毕竟事情不定,未必真有那许多银钱,便是有,也要财不露白。
裴继安此时是个君子,可谁又晓得泼天财富摆在面前的时候,他能否把持得住?
何必要去考验一个好人?
况且他不过是个飘萍小吏,随时会被人搓圆搓扁的,便是说得出来,又能如何?
倒还不如自家想了法子靠谱!
沈念禾先使一招以退为进,果然见得对面裴继安面露犹豫之色。
她心知有门,正要趁热打铁,备了一晚上的腹稿眼见就要滔滔而出,叫对方老实接受自己的“好意”,谁知话还未来得及出口,便听得那人歉声道“并无什么不妥当……”
裴继安目光微闪,道“正要同你说——公使库中并无什么不方便的,我明日就去召集工匠、学徒,等寻得人誊抄完毕,便可付梓,多则三十余天,少则大半个月,趁着此处印制装帧的时候,我一边带几份成书去国子监报备,批文一下,便可发卖……”
这一下大调头,转得沈念禾半点反应不过来,脑袋都有点发晕。
她忍不住问道“早间三哥还万分不肯……这是怎的了?”
裴继安为了不去宣州做官,特拿沈家的事情来挡了尖枪头,这种隐秘,自然不能当着事主的面说得出来,只好道“今日去得宣州城,郭监司特地说了筹银之事,我推脱不过,只好应下,本不想叫衙门占你这一处便宜,眼下却是无法了……”
这话虽然说得过去,却也有些牵强。
不过沈念禾的本意就是印书,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只要裴继安肯答应,便算是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