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众普再如何也是三司当中的度支副使,身居高位,见多识广不说,还天天同钱打交道,算起账来一把好手,怎可能被弟弟用几句话就绕过去。
他冷哼一声,不留情面地道“只我占了公中便宜,难道家里就没有得我的便宜?当年在越州的时候,光是茶、酒两桩,你从我这里拿的榷券就有三十万贯数之多,眼下我到得度支司,虽是未曾坐稳,在京中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可河间府那一处得的孝敬难道还是少数?”
“你同老三占了好处,不往公中放,我也懒得去计较,上回沧县那一个孝敬的茶楼铺子,最后记在谁人名下,你以为我当真不知?”
沈二原本还在说苦道累,被长兄这一番数,回想起落在自己妻子名下的沧县茶铺,背后起了涔涔冷汗,嘴巴再也张不开。
沈众普又道“光佑三年的时候公中给了我二十万贯,那钱当真是公中的?别以为我年纪大了容易忘事——那是卖了冯氏后头开的几间布庄得来的!”
“当日沈轻云虽然叛出家族,做出那不孝之事,可那夫妻二人自恃清高,他媳妇冯氏帮管族产之后另开的商铺都没有拿走,我虽没有点数,却也知道至少有十五六处之多,最后全没了音讯,你回来同我说是换了银钱给我打点,我想着毕竟是亲兄弟,你同老三也辛苦,合该让些好处,便没有说什么。”
他冷冷地看着弟弟,一项项翻着旧账。
如果只是五六间铺子,又着急脱手,那只得二十万贯倒还勉强说得过去,可这十五六处产业,还全在沧州大处,虽是比不得其他繁华之地,怎么也不至于才卖得这一点零头。
沈二全程被压着训,却也不愿意一直落在下风,也跟着冷笑道“大哥只说我们的不是,可这些年自公中拿的总不是假钱罢?当日是谁起头要怂着族里逼那沈轻云休妻的?若非如此,有他夫妻二人管着,都是点石成金的手,族中怎么也不至于穷到此番地步——当年我可是从未同意叫沈轻云出族的!”
沈二说起了头,接着又道“弟弟不如大哥书读得好,却也知道想要马儿跑,得要先给马儿吃饱草,今次你训我同三弟不懂做事,压着那堂侄女去冯家,说得倒是顶顶轻巧,好似忘了上个月开口就问家中要二十万贯钱附在年礼里的是姓甚名谁一般。”
“你!”沈众普气得瞪大了眼睛。
他才升了度支副使,这差事肥得很,大把人不错眼地在一旁盯着,又因新到度支司,暂时不熟悉情况,也不好怎么动作,偏生幺儿过了春就要办婚事,两个女儿又要先后出嫁,处处都是要钱的地方,这才由着妻子给河间去了信。
可沈家娶妻外嫁,公中本也是要出钱的,今年其实也只比往年多要了一点而已,到了这个弟弟口中,就变得好像是他一个人把公中钱全花光了一般。
沈二并没有真想同长兄撕破脸。
沈家族中做官的虽然不少,位高权重的却是屈指可数,眼下全靠着沈众普撑门户,是以见得对方动了真怒,他忙又往回退让,低眉顺眼地道“弟弟知道大哥辛苦,方才一时情急,才这般空口胡言了,只是公中实在是亏空得厉害,这一笔二十万贯拿得出来,过了年,再要分利的时候就再不够银钱了,咱们在河间府能躲懒,全靠大哥当前顶着,如果分不出利,也不晓得那几位会不会不高兴……”
“把那堂侄女推得出去,也是迫不得已,须知她也姓沈,沈家不好,她一个孤女能好到哪里去?冯凭那死老头子又烦得很,在冯蕉的相府里头挖来挖去,听闻已经起出不少东西,若是不快些把他撵出去,等那宅子归还回来的时候,不晓得会给偷偷占掉多少好处!”
沈众普神色间略有松动,然而还是不悦地道“你做得这样难看,外头人会怎么说我?那沈轻云的尸首都没找到,如若将来有一天……”
“大哥也太小心了!”沈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