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处耘当日同她虽然闹翻了,把那旁人修好的小弓也扔了,还将人撵了走,可这一整套的衣物却是没有被带走。
再怎么嘴上嘟哝,又摔又闹,说自己不要,可到得最后,谢处耘还是穿在了身上。
——当日他那娘说,这一应穿戴俱是按他的尺寸做的,也是她一针一线亲手缝制。
虽然后来谢处耘穿在身上,裤脚太长,腰带也容易勾勾缠缠,另有鞋子略有些不合脚,只一想到毕竟是亲娘给的,他忍不住就也有几分高兴。
谢处耘从前都表现得对廖容娘不屑一顾,此时承认了自己把亲娘做的衣衫穿在身上,他又有些抹不开面子,急忙往回找补道“是她说自己一针一线缝的,我早间来时跑得太快,身上湿了,十分不舒服,正看到这一身摆在屋子里,顺手就扯来穿了——本不想穿的,穿着也半点不如婶娘做的合身,回家自然就再换回自己的。”
说了一长段解释的话,谢处耘这才看到裴继安的面色有些不太好,一时也有些忐忑,问道“三哥,这鞋子……难道还有什么不妥吗?”
裴继安摇了摇头,道“我只看看,你先休息一回。”
谁又能想到,这生母做的衣裳鞋袜,原本不过是略不合身而已,最后竟是会引发这样的意外来?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沈念禾已是端了才熬好的药过来。
往年谢处耘生病喝药,总是闹着千不肯万不肯,今次见得沈念禾在边上,他却有些讪讪的,哪里还好意思说自己怕苦,只好别过脸,将那药端起来一饮而尽,臭得眉毛鼻子一把皱也强逼着自己不说什么。
那药里多半有安眠定神的功效,他才喝了没多久,眼皮子就上下直打架,不多时,两眼一闭,眯了过去。
裴继安等他睡了,才转头同沈念禾道“你忙了一天,当也累了,先去休息罢。”
沈念禾见得他神情有些疲惫,不知为何,还有几分提不上劲的样子,也有些担心。
她来了这许久,极少见得这裴三哥如此倦色,一时也把不准他是怎么了,本想问他头疼不疼,转念一想,对方在医馆做过学徒,遇得寻常的病痛,自己都能开药拿方,如若当真有什么不舒服,自然早早就会发现了,哪里轮得到她这个只粗通医理的人来问。
只是看着裴继安这个样子,沈念禾还是有些放不下心,想了想,因不好直接问,索性转个弯道“我才吃了东西,倒也不算累,三哥方才不是说想给谢二哥拿猪骨斩块来糖醋?不妨我去做,叫婶娘帮忙在边上看着罢?”
她本是想给裴继安省力省心,叫他空出点时间好休息养神,便把旁的杂事揽在了自己身上,却不想这一番话听在裴继安耳中,却是另一个意思。
他轻轻叹了口气,道“平常我哪里舍得叫你近灶台,眼下你倒是自己凑过去了。”
偏还是为了受了伤痛的谢处耘,叫他嫉妒也不是,不高兴也不是,可实在也气顺不起来,端的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你去休息罢,当真想要做给他尝你的手艺,等我收拾好了,你来下糖下醋就是。”他轻声道。
沈念禾听得他话里意味奇怪得很,本想解释,却又不知道应当解释什么才好,只好站在原地。
裴继安的气只不平了一时,见得对面沈念禾不知所措的样子,很快就过去了,心一软,话也跟着软了起来,道“你去歇着罢,旁的东西我来弄就好,叫婶娘也休息了,她一路来这里,在马车上颠了许久,又操心处耘,想来也累得很。”
口中说着,人已是站了起来,还不忘提起谢处耘的那一双鞋。
裴继安越是温柔,沈念禾在边上看着,心中就越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酸甜苦辣,什么味道都有。
他怕她累,怕婶娘辛苦,怕谢处耘吃不到想吃的,却唯独不操心自己。
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