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风尘仆仆,隔着好几步远都能闻到他身上衣衫的臭味,显然是多日没有来得及洗漱。
他滚在郭保吉面前,也不待对方细问,已是急急道“将军!西、西贼内乱,李成炯被他儿子杀了,眼下一国四族正在夏都对阵……”
他是郭保吉在军中的旧部,称谓上一时还改不过来,仍旧叫着“将军”,说完这话,复又道“夏都形势未定,西贼宫中而今是太后做主,听闻为护皇庭,要调翔庆军中兵丁回去……”
郭保吉拒接圣旨时都镇定得很,此时听得对方这一番话,却是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失声问道“西贼要退兵了?!”
“听说夏都朝中已有退军之意,眼下虽然没有准信,却已经有七八分作数……”那人回道。
郭保吉站也站不定,已是忍不住来回踱起步来。
他走了好几圈,会过来皱着眉头道“怎会如此!李成炯多年为帝,根基深厚……”
郭保吉虽然早已转官,毕竟守边日久,也曾驻过翔庆,跟西贼打过不知多少次,虽然称不上了如指掌,却也颇为了解。
他是武功出身,如若能选,自然更愿意沙场立功,比起留在江南西路这等山多水泽之处,半点施展不开,也不是自己擅长的,实在太想回到阵前,甚至还暗暗盘算过,翔庆跟雅州要打到什么地步,天子周弘殷才会扛不住,将他重新任用。
此时听得翔庆局势,郭保吉又是激动,又是疑惑。
战场厮杀出来的,如果不够谨慎,早已死透了,他越想越不对,肃声问道“李成炯究竟是怎么死的?是哪个儿子杀的?”
来人犹豫了一下,道“西贼瞒得厉害,还未打听到,好似听闻……有人在兴庆府中的草场里见过一队骑兵,听他们说的是大魏口音……”
西人逐草而居,虽然都城定在夏都,可占据朝中主要兵权同势力的,除却皇帝李成炯,另有四族,而为了稳固皇权,李成炯自然又广纳四族美人,与众人各有子嗣。
随着小儿长大,四大族中分别拥立自己一族出去的皇子一系,彼此争斗已然十数年,不过李成炯手腕高超,又坐拥兵权,之前一直把控得很稳。
一听说是兴庆府,郭保吉就知道是其中一族皇子的出身,只那一族无论兵力、草场占地,都是四族之中最弱的一枝,仿佛无论怎么算,都不应当是兴庆出头。
况且翔庆军里打成这样,朝中上回已经派遣人出去议和,此时除却零星几个州县仍在负隅顽抗,其余都几乎已经被西贼把持,而兴庆府距离翔庆军的边境都仍有数百里,朝中哪里能生出这样一支骑兵深入敌境?
郭保吉几乎要把脑袋都想破,依旧想不出什么结果来。
他追问道“那一支骑兵是哪里来的?”
“尚不知道……”来人的声音登时弱了几分。
这等军情,全是郭家自己探出来的,因为事情太过重大,甚至不敢写书信,生怕路上出得什么事,走漏了风声,只敢让信得过的家仆四处来口传。
郭保吉也晓得此事要紧,沉吟片刻,问道“叔父那一处可知道了?”
来人道“京城路近,宣州路远,想来枢密已是知道了。”
消息自翔庆发出,送信人同时出发,按脚程算,郭保吉的叔父,也就是而今的枢密使郭骏,也应当收到风声了。
而与此同时,虽然衙门发的是急脚替,可层层叠叠审查确认,也许天子周弘殷都尚未得知。
郭保吉的心一下子就动了起来,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拼命涌流的声音。
西贼出事,夏都欲要退兵,哪怕最后没有退成,应当也会致使军心散乱。
难得遇到如此机会,简直是天助大魏,如果朝中坐着的不都是蠢货,就应当晓得趁他病,要他命的道理,设法将翔庆给打回来。
放眼满朝,除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