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事情做得十分细致,但凡信中提及的都已经寻到了结果,全数老老实实抄录下来,此时沈念禾对照来看,很快就列了一张单子出来,又把那等笨重、占地大的东西剔除,留下十多样小巧轻便的货品。
沈念禾盘点了一下自己手里的资财,她收息主要源自两个部分,一是当日的《杜工部集》——此书虽然还在印制发卖,然则裴继安离开宣县之后,县衙自然不会再同他在时一般竭力运作,没有人盯着,又兼层层克扣,此时还送到沈念禾手里的分润其实已经为数不多,不过攒起来多多少少也算个意思,总共尚余十来金;
第二样,也就是最得用的,乃是隔槽坊中的酒曲、酒水方子分润,她拿了从前沈家酒坊的酒方给人选用,每当有一人择用了,就能按数得银。这一项自每人手中所得其实极少,但是随着隔槽坊规模越大,最近几日已经颇为可观,按着隔槽坊送来的账目,上个月约莫有两百余金。
除此之外,另有潘楼街这一处宅邸假山下头压着的金银,当日因为没有急用,是以并未起出来,眼下既然要去翔庆,她又有采买珍奇货物携带而行的打算,自然要全数取了来用。
在宣县、京城时不能引人注目,可到了翔庆、高昌,她本意是要寻人,最便宜的方法,就是拿钱拿物来开道。
她若是一人独行,倒是要审慎许多,可跟着大魏队伍,半点也不怕的。
论起做生意,乃是自家老本行,虽然间隔多年,先前牛刀小试已是大有成效,之后能有什么结果,正待她施为。
沈念禾正在认真盘算,裴继安却得了天子诏令,早早入了宫。
明明今日是大朝会,然则周弘殷称病不出,太子周承佑因病不出,最后只好叫了御史中丞做主持。
满朝文武在文德殿对着空荡荡的龙椅行大朝礼,后廷之中,裴继安则是跟着前头黄门一路绕行,很快进了福宁宫。
他进宫时听得消息,据称今日天子抱恙,可等到立在周弘殷面前,却并不觉得天子比起往日有什么不同之处。
周弘殷身体不好多年了,几乎日日咳嗽,又有腰腿伤、肩伤,今日不知是不是多了念想,倒比昨天看着要精神些。
他见得裴继安进门,甚至不待对方行礼,已是问道“朕昨日着人送去的书卷,你那一处看得如何了?”
那一大箱子书,便是昼夜不休地快速翻阅,也不是三两天能看完的,更何况裴继安白天还在司酒监里头交接,只一夜功夫,哪里能看多少内容。
然而裴继安却没有直言。
周弘殷此时精神亢奋异常,双目炯炯,两眼里头尽是血丝,显然一夜未睡,此时向他说什么来不及看,再做解释,同引火烧身无益。
裴继安有叔父在前做例,言行更为谨慎,先行了一礼,复才道“回陛下,下官回府后彻夜翻阅宫中送来的文书,已是有些想法。”
他观察天子神色,知道眼下只要是寻药相关事体,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对方都不会反对,于是抬头左右寻了一圈,见得不远处放了一扇屏风,那屏风上头正是西北舆图,便迈步走了过去,站在一旁,道“龟兹沙漠占地甚广,那雪莲又非年年生在同一处地方,依臣所见,不如自厢军中选拔六百人,将人分为五十队,每队十人,分头而行,再设立一地做为集合,余下若干人手做好准备,一旦得了那雪莲,立时便送回京。”
他指着舆图上高昌同龟兹之间的范围,再一路往下,转到黄头回纥属地,道“夏州与我朝正在战时,其路不能通行,不如转从黄头回纥回来,只是此部与我朝相交并不频繁,关系也不过平平而已,为途中顺利,臣请陛下上次若干茶叶、生丝作为随行之物,另要佩上好兵器,若是路遇强徒,也好用来护卫……”
裴继安一面指着那舆图上头的道路,一面把今次自己拟要经行的路线一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