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氏,后有贵妃杨氏,如今轮到我族萧氏。
是我萧嘉禾一生不幸。
抿了抿干涩的唇角,忽觉得唇干口燥。我伸手,去拿那盏胡瓶,里头竟然是我爱喝的桃花酒,心中凄凉悱恻,倒酒的手微微颤抖。我努力,舍不得让酒溅出来。
我举起酒盏,丝毫没有犹豫,味道亦如当年与太子交杯的合卺酒,水映桃花酒满卮。
入喉桃花香,酒洌清甜。
我清晰想起来太子未完成的诺言,他曾说,摘长安城最鲜嫩的花,要为我酿一坛桃花醉。
可是桃花谢了都,他才拍拍脑袋说明年。
我想起与君初相识,那时候是代宗皇帝的千秋节,芙蓉阙下万民曲江池赏雪,鹅儿白雪与烟水红花衬成红装素裹。我与家兄争彩头打起雪仗,争急眼了,他抡起比我脑袋还大的雪球,他追我逃,我逃不过……“啪”的声裂,雪球爆炸,替我挡了雪球的太子摔向旁边的幄帐,北风萧萧吹得彩绸蒙了他的眼,勇敢而坚毅的身躯差点儿滚入曲江。
那时太子还是宣城郡王,也才和我差不多高,却毫不犹豫为素不相识的我挡了一击。
钩吻渐渐发作,原本味苦而辛的毒药,掺着桃花酒的醇香,像极了从前,太子为我煎的药总有丝缕的清甜。
血从我的口鼻涌出来,一颗颗红豆似的在地面四处滚开。我的视觉开始模糊,软绵绵的身体倒向冰凉彻骨的地,好像冬日里睡眼惺忪的我,懒散地伸出手就能将早起的太子揽回被褥。他无奈被我蜷着,轻轻嗔我:“睡懒觉的还要拉个垫背的,阿禾啊,福享尽了噢。”
好久没有听到那般柔和热忱的呼唤了。恍惚想起,上次太子唤我阿禾,还是在上次,上次我……噫,毒入愁肠钻心的疼,血涌得更快了,我的意识一寸寸被湮没……
我听到洪亮讣告:“罪人萧嘉禾,殁——”
我听到桃花开的声音,听到十里红妆新妇入青庐的热闹,自那遥远的尘埃飞扬的时光传来。
渐渐的,我什么也听不见了。
尘世归为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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