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妇俩心思各异,冯紫英面含冷意,史湘云便也不大高兴,道“你冲我摆脸子做什么?又不是我叫他写过来的,我看你还是宽宽心吧,他这人狂诞无礼,日后要做的混事,恐怕还要再多呢!”
“别叫他单独落到我手上!”冯紫英郁郁道,史湘云知道这只是头脑发热时撂下的一句狠话,可能一些时候便忘得干干净净了,因而没再劝。
虽然他们挑了没有风雪的一天启程,但寒风呜呜地刮,时不时掀开轿帘,卷到两人的皮肤上,冯紫英边给她收拢衣服边道“早知道就不让你出这趟门了,贾府的人来接,也不给去。”
史湘云捂紧手炉儿,嘟囔道“若我知道回来会碰见这两人,我也不去。”寒风如刀,总往她脸上刮,她稍稍扯住冯紫英的大氅挡脸,抱怨道“咱们还算活的舒服了,上一次经过这条路时,路上躺了不少人呢!”
她的脑袋忽浮起‘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这句话,又觉着不是个好兆头,蹙眉,说道“我要同你商量个事儿。”她简单说了下施粥救人、给死人敛尸埋葬的想法。
冯紫英笑道“旁人都当我们有千万家财呢,你倒好,恨不得把钱端到别人手上。”
“我可不是在同你打趣儿!”史湘云嗟怨地看他一眼,道“记得前世的事么?咱们这几家是怎么倒的?无非是名声臭了点,没人肯伸一把手,这回就算只装装样子,也得办几件好事,好叫旁人不看贬我们。”
“圣意难测,云儿,灾民救济自然有皇上和各位大人担着,做了不属于我们的事,哪怕是好的,也要遭人猜忌啊!”
史湘云哂笑,说道“你管你们男人家的事,我管我们女人家的事,我心善、慷慨,给灾民发发粥又怎么了?他要猜,就让他抓了我去,我倒想看看他们敢不敢!”
冯紫英忍俊不禁道“那成!你做你的事去,到时别人搜进家里了,你可别哭鼻子!”
“你哭吧,我才不哭。”
回到冯府,史湘云去看过张夫人,之后开始着手准备路上商议的事,但府里那几个‘关系户’又开始指手画脚起来,史湘云心头不爽,又去张夫人那儿告了一状。
张夫人病情本就严重,一听那些家人又做了这些歹事,又急又气,病情又重了几分,史湘云为自己的鲁莽懊悔不迭,一面暗中清算府上的‘蛀虫’,一边更加专心侍奉婆母。
即将过年,府上事情太多,张夫人体谅湘云身怀有孕,要强撑病体帮她处理家事,无一不被史湘云否决了,府里渐渐又有流言,说史湘云心机深,权利心太重……
是夜,史湘云靠在软榻上小憩,她双眼紧闭,时不时点一下头,又很快清醒过来,翻翻账本。
“奶奶,先歇一歇吧,夫人又让人送汤来了。”翠缕走进来,外头正好响起冯紫英的声音,史湘云一把丢开账本。
“怎么还不睡?”冯紫英有些诧异,丫头们端了羹汤进屋,放在小桌上,他道“白天做什么了?怎么这么累?”
史湘云懒洋洋地抬眼,指指那账本,说道“还不是这些吃力不讨好的破事?让我不累,日后得由你来管。”
冯紫英一屁股坐到她身旁,哂笑道“若让我管钱,得少你几个月钱才行,免得你颐指气使,不饶人!”
史湘云不开心,抿了一口汤,说道“我不是同你开玩笑。”她让翠缕出去给冯紫英拿2手炉儿,又道“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府上的丫鬟太太们比我姑奶奶府里的人还要厉害几分,姑奶奶家不过养着个院的人儿,你家呢?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上门了,还得好好伺候着,偏生这一个个都是白眼狼,一点不让人省心,你说气不气人?”
她翻了个大白眼,说道“奶奶心善能容人,我可不同,我瞧着他们不顺眼可是会把他们打出去的!我明着跟他们说了,若再做那些混事儿,我是不会再留他们。”